“佾(),八佾舞于庭,是可忍孰不可忍。”李逵瞄了一眼,随口答道。
李云傻傻道:“你真学过了啊!哥,和你商量个事,我父要是问起你学问,你就说学到了八佾这篇可好?”
“这是为何?”李逵假装不明真相的样子,连李云都迷惑了,难道李逵拦住他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?
可是他也是无计可施啊!李清要是真知道李逵已经学完了《论语》,他还活不活了?更何况,就李逵这厮的险恶心思,逮住机会能不落井下石吗?就算是李清不问,到时候李逵也会凑上去补刀,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,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,含泪认个怂,怎么啦?
学到《八佾》要容易很多,李云至少能说,李逵的老师是进士老爷,老师好,学生学起来自然学起来快,他老师连个解试都考不上,怎么可能和大老爷的才学相比呢?
李云深知,这是该讲条件的时候了,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,也是个将仁义看成比天大的人,就算年纪不大,但也不会轻易开口。但是被逼到这份上了,要是不下本钱,李逵能轻饶了他?
李云心说只能这么办了,咬牙道:“以后但凡你李逵出现的地方,我李云退避三舍。”
“在这沂水地界,你退与不退,与我何干?”李逵压根就没把李云放在眼里。
“三件事,我答应只要你提出来,三件不违背道义的事,我义不容辞。”李云再退,提出了他自认为已经是极限的条件。
李逵冷笑:“你能帮上我?”
李云也懵了,他都已经这样说了,李逵还不见答应,顿时也恼了:“你待如何?”
“以后唯我马首是瞻。”李逵背手而立,一副吃定了李云样子。
这是要认小弟啊!
“恕难从命!”这话李云能答应?他岂不是以后要做李逵的小弟?这并不是关键,关键是他这辈子都要活在李逵的阴影之下,岂不是没有了翻身的机会?
看出了李云这家伙外表强硬,内心柔弱,是个不错的欺负对象……不对,是个不错的班底人才。李逵倒是想在百丈村找这么一个人出来,可惜百丈村的小子一个个都太野了,带在身边不好用,还容易出事。就说李庆这小子吧,平日里在李逵面前低头哈腰的贼老实,可一转眼,牛背山他也去了。
这货的胆子比村子里不少大人都要大,根本就不是个身边使唤人的样子。
见李云还在纠结,李逵幽幽道:“哎呀,我忘记了,这《尚书》我也开始学了几篇。”
李云绝望道:“我认,我认栽还不行吗?”
说好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,最终却成了李逵的小弟,这让他上哪儿说理去?;!–over–
无题
“别乱跑,早点回家!”
“好的,二哥!”
“看着点小娥,你要是敢偷偷把她卖了,我找你爹算账。”李逵故意拿话气李云。
“我是良家子,绝不是这样的人。”李云面对李逵的污蔑据理力争,他表示没有时间看一个丫头片子在街头看热闹:“再说,我要上学,没时间看着她。”
李云鄙夷的看了一眼狗仗人势的小娥,爱屋及乌,他对李逵的厌恶只要分一点在小娥身上,就能做出骇人听闻的事来。
这样的托词在别处或许有用,但是在李逵跟前,根本一点用都没有:“少说胡话,晨读都结束了,你上毛学,去学堂受蒙师的板子吗?”
“多大个人了,多丢脸啊!再说了,都快过年了,学堂放假了。”
李云心说还用你说,他今日偷偷躲在街角不就是为了伺机报仇吗?可惜大仇没报,却被李逵这厮给堵住了,还被逼着立下的追随的誓言。现在他连带李大郎都恨,这家伙竟敢支持他爹做这做那,太欺负人了。
李逵也没有多余的心情去搭理李云,反正这厮要是继续这么下去,迟早得完蛋。练武家里不支持,读书恐怕也读不出个名堂出来,整个人都废了。
与其让他自甘堕落,他觉得自己挽救一个失足少年也是功德一件。
想到此处,李逵美滋滋的大摇大摆去了县衙,一边走,还一边絮叨:“日行一善,如日进斗金。眼瞅着日进斗金的日子似乎也在向他招手,似乎这日子已经大可以过得去了。至少没白折腾这一趟。”
哈哈——
“李逵兄弟。”
在衙门的门房里,探出个肥嘟嘟的脑袋,李逵定睛一瞧,是韩大虎,打招呼道:“兄长是来办事?”
韩大虎迅猛如同豹子般从门房窜出来,拉着李逵去了僻静处,还偷偷环顾左右,见左右没人才开口:“李逵兄弟,等你见着大令帮忙问问,找我来所谓何事?”
“兄长这是?”
李逵觉得周元不是这样的人啊!故意将韩大虎招来,然后就是不见他,这等缺德的官僚作风,周元恐怕做不出来吧?
可现实就是这么打击人,韩大虎忧伤道:“官大一级压死人呐,何况你老师比我官大好几级,活该我倒霉。但是即便让我死,也要告诉我个原因吧?四五天了,他老人家就是安排差役来叫某候着,可来到县衙之后就是不闻不问,连口热茶都不给,真不明白我是如何得罪他老人家。”
“昨日送礼,没送成,还差点让他老人家给摔在脸上。你说我冤不冤?”韩大虎愁眉苦脸道:“可我就是没地方喊冤去,文官迫害武官,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。”
周元怎么着都是李逵的老师,韩大虎后知后觉的发现李逵的脸色不善。
佯装高高举起,轻轻落下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,连声都没有发出,诚意有限。陪笑道:“哥哥失言了,是哥哥的错。”
李逵要走,韩大虎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拉住李逵道:“兄弟,等完事了,在对面茶肆等哥哥,哥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和你说。”
“什么事现在不能说吗?”李逵不相信韩大虎这家伙会有大事,因为就连他老丈人都不怎么信任他。即便大女婿,二女婿都不成事,最后去京城疏通关系的还是他们俩人,韩大虎忙里忙外,还和牛背山的二当家打了一场,最后一根毛都没捞着。
韩大虎却故布疑阵的讪笑道:“等着,哥哥不会害你。”
李逵径直去了书房,周元早就等着他了。
李逵躬身施礼之后,就按照周元的要求开始背诵起来。
幸不辱命,两个时辰的折腾,又是背诵,又是默写,把李逵累得够呛,总算是完成了周元的任务。可是看到周元翻书的样子,李逵心头不免发颤,不会又是要让他背诵大篇幅的文章吧?这简直要命了,他觉得这些天在家里,都快被逼疯了,要是在不出门透透气,他觉得自己会染上厌学症。
李逵央求道:“老师,贪多嚼不烂,弟子以为应该劳逸结合一下。”
“想偷懒?”
周元放下书,闭着眼睛似乎在听李逵说话,有仿佛是在自言自语。
手指戳着手指,李逵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,提醒道:“不敢。可是老师,再过几天就是上元了。”
“算了,过年就不布置任务了,巩固一下所学。”周元从善如流道,官员过年并不清闲,他需要拜访上司,在同僚之间走动,根本就没有时间管李逵的学业。
李逵见周元没有生气,大喜道:“弟子谢过老师。”
周元古怪的看了一眼李逵,他看不出来李逵有任何贪玩的迹象啊!这个弟子,贪玩是不可能的,闹事倒是一把好手。费县县令送来的书信中就提过一句,牛背山匪首所建匪堂被一把斧子劈塌,而自己第一次见到李逵的时候,这家伙不就是带着两把古怪的斧子吗?
想到这里,周元一阵紧张,嘱咐李逵道:“不要出门惹事。”
“弟子是良家子,怎么可能出去惹事?”
周元沉默无语,挥手道:“去吧,要看什么书直接带走,留个条子就好。”他的情绪并不好,作为县令,在沂水县第一个任期之内,政绩毫无建树不说,连税都没收。这还好,上司也知道他才来不到三个月,这些都是上任留下来的错处,怪不到周元身上。
但少不了上司会对他提点一二,要他尽快督办。
可屋漏偏逢连夜雨,府库还出现了短缺,这让他忙的焦头烂额,却毫无头绪。以至于周元也没有心思去管李逵,他自己都一脑门子的官司。
“谢老师。”
李逵躬身准备退出,在门口突然想起韩大虎的请求,轻声问道:“老师,韩巡检是犯错了吗?”
“算了,你出去的时候,让他来一趟吧?”周元心神不宁的摆手道。
韩大虎买着小碎步,还偷偷给李逵作了个圆滑的揖,似真似假的浑然没有被上司刁难的不悦。似乎他已经习惯了。
在县衙对面的茶肆里坐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,期间李逵还给自己点了些吃食,填饱了五脏庙,这时候韩大虎从县衙门口出来,臊眉耷眼的好不晦气。径直过了大道,进茶馆后找到李逵坐在他对面,唉声叹气道:“太欺负人了,你老师说是我把你带坏的,落在你这里是交友不慎。而我呢?却成了教唆好人学坏的歹人,才将我传唤了四五日,不见我的原因。还讲不讲理?”
“对了,韩大哥,你找我来所谓何事?”李逵对此事不置可否,根本就不可能评论。背后议论长辈,师长,都是不敬的表现,李逵也深知其中忌讳。
韩大虎埋怨了几句之后,挤眉弄眼的对李逵道:“兄弟,哥哥对你怎么样?”
“不错。”李逵也不知道韩大虎要说什么,只是说了一句公道话。
韩大虎却像是要邀功似的起劲道:“兄弟,哥哥这次可是下了大力气,才为兄弟求得了一桩美事,兄弟务必在上元之前去一趟临沂。”
“放心,是好事,天大的好事。”韩大虎贼笑了几声,压抑的笑声如同是破了气的橐,呲呲漏风。